题记:上个月,参与组织单位的五四座谈活动,夜读唐诗,偶有所得。五四当日,曾将文中观点向与会领导与同事作过简单的汇报。今日无事,整理出来作为夜语闲读之作,亦供诸君批评指正。受职业习惯影响,小文八股气息甚浓,书袋掉得过多,但其中所表之意,确实是平日内心之所思所想,推荐分享,亦聊博一笑一思而已。个中错漏,亦望诸君不吝指教
唐人李翱问道药山禅师,得所点化,遂有“我来问道无余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”两句箴言留世。诗句飘逸潇洒,恬然自在,很多人都在其中看到了去若闲云、行如流水般的淡泊与坦然。一直以来,我亦深以为然。每每以为,于这种意境,唐人诗句中大约也只有王维的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”可堪其匹。
上个月,参与组织厅机关团委的“五四”座谈活动,夜来无事,翻读唐诗旧话,重读此句,忽有所悟。综而言之,其有异于旧说者两端。
其一,为通变之道,借水之变幻,喻天道之一以贯之。云与水,本为一物,在天则为云,在瓶则为水,并不因环境之变化而影响其柔弱刚强之本质。故老聃言,上善若水,利万物而不争。孔子言,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无道,危行言孙。究其原因,大约其所处者异,而所求者同,皆因于大道而已。
其二,为守界之道。云在青天,水在瓶,各得其所,各安其道,各司其职,各履其责。故《中庸》言,万物并育而不相害,道并行而不相悖。如将两者结合来看,是否可以说,为人处世,总需以大道为本,以戒律为限,既要有通变之中道,更应有守界之底线。
由是,结合工作,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命题:青年应当何为?是否更应该超越云水变化的藩篱,追寻历久弥新的大道;是否更应该恪守云水分隔的界限,履行修己安人的职责?析而言之,青年之为,是否当有以下四端?
其一,立价值之道。
我国之道统,历来有儒释道三家之分说,源流各异,但殊途同归,总有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的宏大抱负,有“立功、立言、立德”三不朽的终极追求。
“五四”是中国文化的另一个思想渊源,虽有对传统的反动,但究其实质,无非救亡与启蒙两端;论其价值,则重在爱国、进步、科学、民主四端。纵观其表其里,无非是传统价值观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表象。96年前的那一批热血青年,其所见、所闻、所读、所思、所为盖与今天之青年大异其趣,但他们孜孜以求的,亦无外乎自我之升华、百姓之福祉、民族之复兴、国家之富强。
去年“五四”,习总赴北大考察,着重谈了青年人如何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问题。价值观之于青年,恰是云、水之于其本质,应属于在人生成长变化中始终如一的底色,不论人生境遇如何,都不应该有所动摇。
从党的十七大初步提出核心价值观这个问题,到十八大将其定型表述为“富强、民主、文明、和谐;自由、平等、公正、法治;爱国、敬业、诚信、友善”三个层面、十二个分项,我们能够清晰看到国家对追寻全社会最大价值公约数的积极努力,能够看到中央对于激发和凝聚社会人心,引导全国人民共同奋发向上的不懈追求。当然,对于这些价值观的表述,自然会有不同的方式,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喜好。
譬如,有人就认为“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;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”、“君子义以为质,礼以行之,孙以出之,信以成之”等等古文词句更加博大、更加精深、更加贴切。但不论如何,青年人的言行应本于大道,不触碰法律及道德底线,应为社会多做贡献,应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,这些判断总归是没有问题的。毕竟,我们这批人所站立的地方,就是我们的国、我们的家。
扎牢这种价值意识,有利于我们更好地回答保安大叔常问的那几个哲学问题“你是谁?从哪来?到哪去?”我大学学的专业是哲学,成天会和这些终极的概念打交道。我知道,这几个保安大叔常问的问题,看起来再简单不过,却几乎耗费了每一位伟大哲学家的终身心血。而且,即使他们穷尽一生的努力,也无法在墓碑上刻下这三个问题的答案。
西方人图个简单,把一切道德与价值都归之于上帝或者安拉。违反戒律者、不遵道德者自有上帝之鞭去惩罚他们,自有末日审判在等待他们。现在令美国人焦头烂额的伊斯兰国不就是以此自居吗。我们较之西方,更少了些宗教的情怀。惟其如此,更应该为天地立心,为自我立法,这个法便是价值之道、追求之道、底线之道。
我不敢说,自己是否能够百分之百实践这些价值。但是,坦白说,国家发布的“爱国、敬业、诚信、友善”八字公民价值,以及我省确定的“忠诚、担当、求是、图强”八字湖南精神,确实值得我辈身体力行,恒为坚持。
其二,履角色之职。
马克思说,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。人之异于禽兽,就在于其深刻的社会性。有社会即有伦理,有伦理则分角色。每个人都会有其不同的社会角色与家庭身份。扮演好自己角色,履行好自己职责,便是人之为人的根本所在。
西方有人说,中国的哲学是伦理的哲学。这个判断是否准确,我不得其然。但是,我国历来高度重视伦常道德必是准确无误的。《中庸》在释“止于至善”时说:“为人君,止于仁;为人臣,止于敬;为人子,止于孝;为人父,止于慈;与国人交,止于信。”当然,随着历史车轮不断前行,君臣之义等角色规则已然随时代的变迁而灰飞烟灭,但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浓厚的角色与职责意识,确仍值得我们深思。
推而言青年之角色,于父母则为子女;于伴侣则为夫妻;于子女则为父母;于组织则为职员;于同侪则为朋友;于社会则为公民;于百姓则为公权。如果我们能够履行好每一个角色,便不枉为一名合格公民、一枚优质青年。
前几年,曾听闻一位领导谈及此道,深受启发。今日再思,自己虽已近三十而立之年,但仍愿以“七个可”作为自我之期许。
第一,要让父母觉得可爱。不损孝道,永葆赤子之心,不让父母担心,不让父母失望,多回家看看,在父母眼中,不论你年纪多大,永远是一个孩子,而且是一个乖巧、可爱的孩子。
第二,要让伴侣觉得可靠。选择一个人过一辈子,应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情,一旦决定便是一种终生的责任。相敬如宾,琴瑟和鸣,自然是应有之意。相互尊重、相互理解、相互扶持、相互促进,亦是应有的追求。不出轨,不出柜,更是起码的底线。
第三,要让子女觉得可敬。子不教,父之过。教莫大于言传身教。子女之于父母,一则为基因之遗传,一则为教养之化育。父母是子女的导师,其身正,不令而行。自身无嘉言节行,甚至多行不轨,让子女蒙羞,那必定是为人最大的失败与耻辱。
第四,要让组织觉得可用。可用之用,在德与才,在敬业与诚信。既然选择一份事业,从事一份职业,便应该具备所在行业起码的业务知识,应该服从所在组织基本的工作规则。劳动者最光荣,自强者最美丽。
第五,要让朋友觉得可信。与朋友交,止于信。孔子谈士,“言必信,行必果”之徒,尚被视为“硁硁然之小人”,仅属于三等之士人。可见,为人之诚信,实在是最基本、最低等的要求。
第六,要让社会觉得可取。圣经说,施比受更有福。人生之与社会,多有索取,自应有所回报。谁对社会做的贡献越大,谁就享有更大的社会价值。让社会觉得可取,让自己的付出大于所得,是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得以稳定、得以发展的基础。曾文正幼年读书曾以“只问耕耘,不问收获”自勉,是有感于此道乎?
第七,要让百姓觉得可亲。这一点,仅对为政者而言。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;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。先忧后乐,从来就是青年为政者应有的资质。只可惜,这一点,早已尔曹身与名俱灭了。重拾身份与角色之界,为政者,不应该忽略这一基本之要求。前不久,网山有文,描绘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描绘那些因接近权力而欣喜的年轻人。对照自省,其不勉乎?
其三,定思想之律。
本乎正道,守于己责。思想为行动之先导,欲修其身者,必先正其心。所谓正心,在我看来,应是为思想定位、定向。思接千载,汪洋恣肆,终究必归于大海。窃以为,我辈同侪在思想认识层面,应该知足、知不足,既要有感恩知足的良好心态,更要有积极进取的自信与激情。
其中,知足者有三。
第一,对时代要知足。前不久,听秦晖讲秦汉史,感触颇深。其言,几千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化,莫剧于两个历史时期,一则为周秦之变,另一个则为当前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。近人李鸿章亦曾有言,其所处时代,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。这个变化,到目前为止仍未结束。
说实话,人是无法选择自己所出生的家庭、所生活的时代的。我们应该庆幸自己能够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。这个时代,用官方的表述来说,它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,它的使命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。如果一切顺利,我们这辈人是能够亲身经历“两个一百年”这样重大的历史节点的。躬逢这个时代,确实是难得的历史际遇。
当然,也毋庸否认,这个时代充满者各种缺点、不足,诚如前不久柴女神所揭露的环保之殇,乃至近期为社会所热议的留守儿童自杀之殇。如是等等,皆不为虚。但总归而言,这是一个充满希望、蒸蒸日上的时代,能够投身于这样一个时代,有与荣焉。
第二,对事业要知足。马斯洛所言人之六重需求,其中第四层是被尊重的需求,第五重是自我实现的需求。窃以为,这两重需求,除了矢志追求事业的成功而外,别无它途。
孙中山讲,为人要立志做大事,而不是立志做大官。习总在与新任团中央书记处成员座谈时说,要做青年友,莫做青年官。于事业一途,我们总应该保持自足的心态,付出接近自身极限的努力。便如泰戈尔在《吉檀迦利》中的一段小诗“我旅行的时间很长,天刚破晓,就驱车启程,穿遍广袤的世界,在很多星球留下辙痕.....
旅客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,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;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泊,才能找到自己最深的内殿。”这种漂泊,在我看来,大约就是对事业的求索与执着吧。
第三,对岗位要知足。有为与有位,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。但我始终深信,事业是永恒的,岗位是暂时的。
有为者终将有位,有位者必须有为。不论在何种岗位,都不应该自怨自艾,尸位素餐。这几年,大同前市长耿彦波争议声颇大。质疑作秀者有之,质疑鲁莽者有之。但是有一点,大家应该都是肯定的,那就是他绝非尸位素餐之徒,为官一任,终归是未曾愧对岗位的。
不知足者亦应有三。
第一,在知识学习要不知足。孔子言,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曾氏亦言,读书出金石声,乃其人生三乐之一。于人而言,读书学习应是一种快乐的求索,而非痛苦的接受。罗素说,对爱情的渴望、对真理的追求、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,是支配他人生的三种简单而又强烈的情感。窃以为,对于知识学习的不知足,对于真理求索的不知足,应该是青年人始终如一的思想状态。中庸讲,唯天下之至诚能驰骋天下之大经。在学习上的不知足,应该是虚怀若谷的情怀,是赤诚纯净的心态,唯有如此才能成百谷之王,立下为人之根本。
第二,在业务能力上要不知足。业务的能力、专业的水平,是个人安身立命之道。在工作上,以其昏昏使人昭昭,是一种耻辱。既然从事一个行业,便应该究知识之微,穷业务之本,通行业之变,成一家之言。精益求精,言不出则已,出必有方,在自己从事的领域,应该成为绝对的专家与权威。
第三,在服务群众上要不知足。即从事公职,即应言公事,不汲汲于私利。马恩所谋者大,矢志于解放全人类,特别是寄望于无产阶级。主席讲,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。386说,要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。486说,要以人为本,心为民所系,利为民所谋。习总在此基础上,又加了一条,说道是“权为民所赋”。我们这些所谓的接近权力的年轻人,乃至于手握权力的年轻人,不能不有这样一种情怀和追求。勿轻言一官无用,更莫道百姓可欺。衙斋所听之萧萧竹,本就不应该是百姓之疾苦声。
其四,守行为之戒。
非知之难,行之惟难;非行之难,终之斯难。听其言,观其行,万事最终还是要落实到行动上面。云在青天,水在瓶,亦言守界之道。青年者,亦应为自己的行为立法,恪守边界,严守底线,有所为,所有不为。
其中,可为者有三。
第一,在理论上要有修为。马克思主义在哲学上有浓厚的决定论、进化论色彩,很多人因此而鞭挞攻讦。然而,不论如何,实事求是、解放思想、与时俱进、求真务实的理论品质,矢志不渝追求人类整体之共同利益的宏大抱负,利用理论指导实践、推动理论体系自我完善的内在机制,这些在哲学史上都是独放光芒的。
然而,人性总是有喜新厌旧、人云亦云的弱点。很多人习惯于为反对而反对,少有独立的见解和恒久的坚持。理论演化中出现的教条与僵化,激情消退后形成的失德与反差,自然都是造成民意塔西佗陷阱的外在原因。但是,从独立的人而言,不在思维上提升自己的理论水平,而满足于道听途说、人云亦云,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。
第二,在工作上要有作为。工作之作为,前文亦有所述。上个月五四座谈会上,有同事言,应将业绩作为进步的阶梯,在工作上应该让领导放心、让自己安心、让群众舒心。诚哉斯言,吾愿乐而从之。当然,除了日常的工作任务。工作上的作为,更多的应该依靠创新思维、创新手段,让自己经手的工作逐渐完善,更有效率。
第三,在生活上要有善为。俗语云,赠人玫瑰,手留余香。慈善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。刘备临终教子,勿以善小而不为,勿以恶小而不为。又有贤言,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。微小的善行,总能汇聚成为伟大的洪流,成为改变社会环境的正能量。
王阳明说,无善无恶心之体,有善有恶意之动,知善知恶是良知,为善去恶是格物。内圣外王之道,便在于致良知,在于为善去恶。
当然,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白马轻裘仗剑天涯,拯时救世除弊挽危,固然不是人人可为的。然而,正如孟子所言,见牛未见羊,亦无伤于仁术。把行善作为生活的一项内容,就着眼前事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微慈善,也未尝不是一种崇高的伟大。
所谓不可为者,便是底线。窃以为,不可为者亦有三端。
第一,有损单位形象的事不可为。知耻近乎勇。羞恶之心,义之端也。我们的伦理哲学,一直是层序的哲学。对仁义理智信的实践,总归是从小集体到大集团的。人们经常说的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便是从小共同体到大共同体的层级实践。每一个层序,便有一个层序的价值体系。
单位是大部分人除家庭而外最重要的生存场所,在这么一个场所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性情。每个人的个性、趣味固然可以各异,但自觉遵守小共同体的内部规则,自觉维护自己和组织的外部形象,应该是最基本的底线。毕竟,作为集体的成员,每个人都是单位的形象和窗口。覆巢之下,难有完卵。污泥之中,亦难辨个人之清白。
第二,有悖社会公德的事不可为。我一直很奇怪,为什么每一代人都喜欢讲世风日下、人心不古;传统的先贤也总是津津乐道于三代之仁政、风俗,所谓祖述尧舜、宪章文武,所谓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。这大概和我们的复古史观大有关系(现在不也是在说“复兴”大业么)。
然而,过分地强调传统,追述祖德,乃至于无为于当世,不敢挺身而出,实在不是一件怎么好的品性。黑格尔在《历史哲学演讲录》中评述波斯与中国、印度的存亡时,便说了一句颇有意味的话“万古长存的山岭并不胜于生命短促、转瞬即逝的玫瑰”。所以,孔老夫子一辈子都在说着礼崩乐坏的故事,我们忙着忧虑现在社会道德体系是否已经崩溃。还有一些学者更是提出了重建道德、重建秩序、重建生态的宏大学说。总是想着重建、复兴,潜台词便是说现在不如以前,今人不如前人。
或许,我们还是低估了自我人性内在的善良因子,低估了普通人守望相助的勇气与能量。文天祥、谭嗣同、夏明翰这些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英雄固然是民族的脊梁。
但是,更多人默默地守住道德的底线,更是对社会公德最大的守护。不是说,德不孤,必有邻吗?你我心若面向光明,事事严守底线,又何惧周边的黑暗呢。
第三,有违法律法规的事不可为。康德说,世界上有两样东西让他钻之弥深,敬之弥新,一则为头顶璀璨的星空,一则为内心崇高的道德。对于普通人而言,崇高的道德戒律或许是相对严苛的要求,但总会有那么一条红线是触碰不得的。这条红线便是森严的法律。不违法、不违规,实在是我们最基本的行为底线。
前两日陪几位年长的同事出差,诧然听闻,其一位旧识,若干年前风生水起,一朝贪腐,举家外逃,现在已沦落到在太平间背抬死尸谋生,网上皆有所闻。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君不见,那些心存侥幸者,哪个不是身败名裂?刚才说的那位旧识,不知道在回首往事时,会有怎样一种心态?
由是观之,敬畏法律,不越雷池,实在是对自己幸福的最大守护,是对社会公正的最低要求,更应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那条最为基本的行为戒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