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轼拜谒王安石时,见王安石文几砚匣下露出些纸角儿。苏轼取而观之,原来是两句未完的诗稿,乃荆公笔迹,题是《咏菊)。苏轼笑道:“士别三日,换眼相待。昔年我曾在京为官时,此老下笔数千言,不由思索。三年后也就不同了。正是江淹才尽,两句诗不曾终韵。”
这两句诗怎么样写?“西风昨夜过园林,吹落黄花满地金。”苏轼为何说这两句诗是乱道?一年四季,风各有名:春天为和风,夏天为薰风,秋天为金风,冬天为朔风。和、薰、金、朔四样风配着四时。这诗首句说西风,西方属金,金风乃秋令也。那金风一起,梧叶飘黄,群芳零落。第二句说:“吹落黄花满地金,”黄花即菊花。此花开于深秋,其性属火,敢与秋霜鏖战,最能耐久,随你老来焦干枯烂,并不落瓣。说个“吹落黄花满地金”,岂不是错误了?兴之所发,不能自己。举笔舐墨,依韵续诗二句:“秋花不比春花落,说与诗人仔细吟。”
苏轼左迁黄州团练副使。光阴迅速,将及一载。时当重九之后,连日大风。一日风息,苏轼兀坐书斋,忽想:“定惠院长老曾送我黄菊数种,栽于后园,今日何不去赏玩一番?”恰好陈季常相访,苏轼大喜,便拉陈糙同往后园看菊。到得菊花棚下,只见满地铺金,枝上全无一朵。苏轼半晌无语。陈糙问道,“子瞻见菊花落瓣,缘何如此惊诧?”东坡道:“季常有所不知。平常见此花只是焦干枯烂,并不落瓣,去岁在王荆公府中,见他《咏菊》诗二句道:‘西风昨夜过园林,吹落黄花满地金。’小弟只道此老错误了,续诗二句道:‘秋花不比春花落,说与诗人仔细吟。’却不知黄州菊花果然落瓣!此老左迁小弟到黄州,原来使我看菊花也:”陈糙笑道:“古人说得好:
广知世事休开口,纵会人前只点头。
假若连头俱不点,一生无恼亦无愁。”
东坡道:“小弟初然被谪,只道荆公恨我摘其短处,公报私仇。谁知他到不错,我到错了。真知灼见者,尚且有误,何况其他!吾辈切记,不可轻易说人笑人,正所谓经一失长一智耳。”
问题
苏轼“凭经验”改王安石诗句一事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启示?
答题参考(大家作答时需结合工作)
苏轼初读王安石的诗句“西风昨夜过园林,吹落黄花满地金”,很不以为然:菊花敢与秋霜鏖战,显然只枯不落。于是,他随手续道,“秋花不比春花落,说与诗人仔细吟”。待调任黄州后,苏轼偶入菊园,只见满地金黄、枝头无一朵枯花,顿觉汗颜。
见惯了“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”,误以为天下菊花莫不如是,并不存在落瓣的菊花,无意间便坠入经验主义、主观主义的窠臼。好在苏东坡勤于观察、善于自省,最终成就了一段知错辄改的佳话。古人云,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在整个世界面前,个体的智慧和经验总是很有限的。如果任凭直觉行事、不能做到一切从实际出发,就容易像东坡赏菊那样,被主观臆断的迷雾遮蔽双眼。
俗话说,眼见为实。但由于客观事物十分复杂,主观判断存在局限性,有的时候,眼见也不一定为实。历史上,孔子就曾只见果、未见因,误以为弟子颜回偷食了米饭。正如孔子事后所感慨的,“所信者目也,而目犹不可信;所恃者心也,而心犹不足恃”。现实总是复杂多变的,一个人仅仅依靠一时一地的观察就匆忙作出结论,势必容易不理性、不科学,经不起实践的检验。
尽管如此,现实中仍有不少人或多或少沾染着主观、武断的习气。有的父母自诩“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”,无视孩子的兴趣禀赋,一厢情愿地为孩子规划人生;有的人总觉得“天下乌鸦一般黑”,不愿静心思考,动辄乱贴标签、传播谣言,频频陷入误区;有的年轻人笃信读书无用论,以偏执替代奋斗,结果一事无成……对个人而言,主观臆断、自以为是可谓成功的天敌;对社会而言,这又何尝不是社会风气的负面影响因子?
“自见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”,为官从政亦是如此。制定发展蓝图,假若一味躺在经验上睡大觉,难免思想僵化、故步自封,贻误发展机遇;破解民生难题,假若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拍脑袋,鞋上不沾泥、身上不沾尘,就可能酿成决策失误;决战脱贫攻坚,假若盲目跟风、照搬照抄、生搬硬套,结果只能是水土不服,好心办了坏事……哲人有言,“无论在任何时候,都不要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”。经验主义、教条主义、本本主义,是隐藏在每一个人身边的破坏者。坚持从群众中来,立足最真切的实际,干事创业才能找寻到真正的良方。
操千曲而后晓声,观千剑而后识器。不看尽“寿客金英”,怎可知黄花也可遍地金?跳出教条的藩篱、突破程式化思维,多察实情、多听心声,拥抱广阔的社会生活,我们把握的将是多元多变的实际,赢得的则是更有价值的人生。